古凯尔特人一定想不到，他们烦恼怎么过冬的节日，被自己喜欢享乐的子孙们发扬光大，成为拉动21世纪新经济的好创意。
以“西方鬼节”而著称的万圣节，其源头是古凯尔特人的宗教节日“samhain”，以秋季的结束来迎接“黑暗的那半年”，这一年死去的各类亡灵要在这一天前往冥界，是个险恶的日子。他们的解决办法与中国传统的“过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即用庆典活动来驱邪除恶。
爱尔兰人移民到北美洲后，他们将这个节日发扬光大，并给一些不好吃、不好卖的农产品创造了绝佳的销售机会。为全美的糖果商制造了占每年25%销售额的GDP。而且随着美国人的钱包越来越鼓，商家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万圣节的支出也变得多种多样，大家一起做大蛋糕一起分。
从固定的儿童服装+糖果，后来又有了外景布置、灯光效果、宠物服装等多条“文化加固”线，可以说万圣节文化正在日益壮大中。即使是疫情困扰下的2021年，它在美国也创造了100亿美元的节日花费，很有可能在未来成为与圣诞节一样重要的西方国家消费热潮。而在这股热潮中，有一种现象正在越来越明显，那就是万圣节的成年人化，从娱乐版面必有的好莱坞明星的万圣节装扮，到东京、上海街头的参与万圣节活动的年轻人，千禧一代的年轻人正在毫无顾忌地拥抱这个本应属于小朋友的节日。
在2005年，全美有一半的成年人会参与万圣节——这个数字自然包括有娃家庭以及会与有娃家庭交流的邻居。而到了2021年，这个数字增长到了70%，尤以18-34岁的年轻人参与率最高，且他们也更有精力和金钱花在万圣节上，据统计他们的服装花费是儿童的两倍。
以往万圣节集中在社区、郊区这些有娃家庭聚集的地方，而今天它成为城市商业区party和酒吧的吸金重点项目。原因在于哪里？
“童年”的定义在改变
如果说欧美年轻人继续过这个节日，是因为他们有这个传统，那么东亚的年轻人又为何主动拥抱万圣节？显然他们并不介意被人嫌弃说“那是小孩子才过的节日”。就如同漫画、动画、游戏这些以往被认为“小孩子专属”的文化产品一样，如今的年轻人早已不介意在上班的包里再塞一个switch。
但节日那么多，能如此调动年轻人肯花钱买套一年只能使用几小时的行头，恐怕其中还有其他重要的目的。千禧一代是网络社交环境下长大的一群人，他们早已习惯了线上身份＞线下身份的社交环境，在网络中我可能是一个众人追捧的游戏大咖，但在现实中我却是一名人民教师，这种差异感是以往世代很难体会到的。往前的世代生长于“线下身份才是真实”的固定思维中，即使一名“50后”“60后”沉迷于网络，也极少会把网络世界当成自己的全部。
以往世代也习惯了“孩子就是孩子，大人就是大人”的分割感，即使“70后”“80后”今天依旧看漫画追动画，也会在投入上掌握分寸感。他们更倾向于认为“成年人不该参与幼稚的活动”。是的，在20世纪的时候，大人做小孩子才做的事情，比如吃冰淇淋、穿粉嫩可爱的衣服、看卡通这些行为，是要被大环境嘲笑和轻视的。社会期望他们走进酒吧茶馆而不是当街喝奶茶，期望他们可以打老婆孩子展现雄风而非宁可单身孤苦终身。
对于在20世纪度过童年的人来说，“童年”可能更多存在于泛黄的照片，零星留下来的玩具、书本，十几年后才联系上的同学之间，是“过去”。但对21世纪度过童年的人来说，“童年”却完全不是这样，他们的童年因为网络而“可存储空间”非常大，是“持续”。
千禧一代从小就在各类目不暇接的流行文化中穿梭，且这些流行文化又能日新月异地延续却“不创新”。如从漫画到全球票房大卖的漫威系列，如连载了几十年的《JOJO奇妙冒险》《航海王》，如30年间出到《最终幻想15》的单机游戏等等，不再像以往那样儿童与成年人的文化消费有明显的区别，他们的同学伙伴可以随时通过社交平台即时联络，导致这一代人在心理上，没必要让自己完成“成人的蜕变”。
这一天，你可以做“别人”
如同这些流行文化的老板们宁可炒冷饭也不愿在新创意上冒险一样。全球经济也是如此，缺乏活力缺乏动力。让年轻人在就业、成家等多方面更容易受挫，他们可能越来越难以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甚至很多年轻人干脆放弃了成家立业的传统道路，“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成为他们要花更长时间才能完成的目标。
在经典流行歌曲《Father and son》中父亲畅想儿子的人生是：“Find a girl, settle down. If you want, you can marry.”对今日年轻人来说，这已不是成年后的头等大事。以往社会判断成人标准为能否实现“完成学业”“有能力离开父母家”“结婚生子”这些外在行为，而千禧一代的人们则更强调“成熟”应是个体行为的完整性——“能否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能否做出独立判断”“是否经济独立”。
美国人说“安定下来”，中国人说“成家立业”，但这些对千禧一代已不太管用。原本人类强调成年，也是为了强化群体成员的责任感而想出来的一种策略，东西方文化中都将“成人”视为作为一个正式个体被社会所接纳的过程，你如果不是“成人”你就不能拿到合理的工资、不能结婚、不能作为一个公民被社会承认。
而这些随着社会制度的发展与完善，对如今的人来说早已不是什么“迫切问题”。在上世纪，你没有老婆孩子，你就不能当政客，人们认为“他连家庭都没有怎么可能管理好一个政府？”而本世纪，一些国家的总统都能大大方方拥抱自己的同性伴侣了。以往人们会说“等他结婚就成熟起来了”如今人们会说“是结婚不是当新‘娘’”。以往人们会说起童年，用“感伤”“怀念”“美好”来表现，如今人们说起童年，恐怕不会再有这么多情绪了，因为他们会让自己的部分依旧身处其中。
宽松的言论环境与窘困的经济环境，让万圣节成为年轻人名正言顺逃避压力、积极参与现实的一个好出口，因为它百无禁忌，你可以打扮成任何你想装扮的东西，它成为“线下cosplay”的机会，成为线上虚拟生活的合理过渡，没有人会因为你在这一天奇装异服而说你“宅”“有病”“怪人”，反而会认为你是“社交牛逼症”。
成年人的万圣节，也是各类文化圈子展现创意的绝好机会。于是我们看到了这样的：
（图：@山坡上的小狐狸）
还看到了这样的：
（图：@Ginhton）
甚至看到了这样的（啊不是）
年轻人愿意参与万圣节，这样可以实现他们线上虚拟与线下现实的统一，而且万圣节在创造力和想象力方面的突出，也是其他节日所没有的。如一些狂欢节，已形成固定模式置装费也不便宜，而万圣节的门槛却又低又欢迎创新，无论是二次元、微生物或者无机物，只要别人能看懂就不算“出圈”。
万圣节是名正言顺装逼的最好日子，换而言之“真实自我”。
与其说是年轻人主动拥抱万圣节，不如说是万圣节迎合了时下年轻人的心理和社交需求，导致它正在成为世界上越来越多城市的秋日盛况，或许在成年、未成年行为上界限的模糊，也将成为这个世纪人类的常态。千禧一代、“10后”甚至“20后”们将改变“传统世代”的定义，他们在下意识地突破更多的条条框框。虽然在某些更年长，经历过大时代的人看来“乱穿衣”只是“小意思”，还不够革命。但谁知道呢，变革的征兆往往都是从细节上显露出来的。万圣节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参考资料- Happy Halloween -bigthink.com/high-culture/halloween-adults/Why has Halloween become so popular among adults?www.unh.edu/pacs/emerging-adulthoodWhat is Emerging Adulthoo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