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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霹雳蓝

稀松平常的事情，

触手可及的东西，

时间久了似乎也没觉得它有多么重要。

比如，几块钱一瓶的维生素C片，

街边随便一个药店都有，

谁都买得起，谁都吃得起。

但是，

就像南美洲的一个蝴蝶振翅，

几周后，

能掀起某个遥远地方的一场龙卷风一样。

当年，

这个小小的维生素片，

几乎阻断了一个大国的命运，

这个大国，就是中国。

图源网络

 01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国初期，我们非常难。

百废待兴，新中国和新中国的国民，身子骨都非常单薄。

缺粮少银，疾病灾荒大饥荒一股脑的全来了，能吃顿饱饭是很多人的愿望，保证营养这四个字陌生得几乎不像汉字。

图源网络

但是有些东西是必须要补充的，比如维生素C。

一旦长期缺乏，就会导致坏血病。坏血病曾是对人类健康威胁最大的疾病之一。

轻症虚弱疲劳手脚疼痛，持续恶化会导致皮肤出血，性情大变，严重者出血而亡。

从13世纪到21世纪，坏血病在各个国家历史的暗处如影随形，无数人因此丧命。

当时的中国，没有能力也没有心力自己研制维生素C。

只能买别人的。

但是刚刚建国，小透明一般的存在的中国，无异于“待宰的羊羔”。

 02 

当时世界上已经产生了维C产业的三大龙头：瑞士罗氏制药、德国巴斯夫公司和日本武田公司。

他们成立了VC联盟，垄断了整个产业，这些“商人的嗅觉”非常敏锐：

比起物质丰富还更有钱的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物质贫乏，国民身体素质更差，维C的需求量很大，加上维C又被科学家证实对预防感冒，增强免疫，几乎成了一时的“万能灵药”。

瞅准这点，国际维C联盟恶意抬价。

穷途困境。

从建国开始，中国辛苦攒下的外汇储备，每年都有一大部分花在进口VC上。

但是，我们也意识到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同时非常很危险。

所以，斟酌再三，决定自己动手。

这时，距离我们成为“维C的主人”，还有一段隐秘而伟大，交织着博弈和牺牲的路途。

 02 

1958年，东北制药总厂尝试引进了瑞士化学家发明的“莱式生产法”生产维生素C。

但是折腾一年下来，生产规模只有30吨。

当时中国有6.6亿人口，远远不够。

相当于花钱买了“版权”，但是资金有限生产受限，满足不了国民所需，还是得再花钱进口别人的。

被卡住脖子，但是受困于现状，动弹不得，时间长了消耗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脉。

不可能坐以待毙。

1968年，我们决定尝试自己研发。

这时，为后来中国维C行业在国际上占据统治地位的功臣出现了。

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尹光琳院士及其团队，联合北京制药接下了这个重任。

左：尹光琳院士 图源网络

当时的情况是，我们虽然引进了“莱式生产法”，但是关于它的具体工艺、实验设备、耗材等等，国外对我们全盘封锁。

简单理解就是，解一道复杂数学题，给了你答案。

其中繁琐的公式、算法、解题思路全是空白，自己想去吧。

拿着别人给的答案，费劲心力苦苦倒推，有这个时间，不如自己寻找一种新的解题方式。

现在回头看，中国在很多事上虽然入场晚，但是反复验证了四个字弯道超车。

没有文献资料，没有参考模版，几乎是从一张白纸开始。

尹光琳院士带领研究团队，开发出了“二步发酵法”。

图源：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

“二步”顾名思义，工艺简炼，同时，兼顾成本低、质量高、污染小。

几乎每一步都把莱式按在地上摩擦。

数字最直接。

当年，北京制药厂使用了自己家的“二步法”生产VC后：

每年节约297吨丙酮，相当于节约了237万斤粮食。

什么概念？

237万斤粮食，在中国那个苦难的阶段可以养活上万人。

图源网络

但是注意，历史告诉我们：

中国一旦在某些事上呈现领先姿态，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到这里，正片才刚刚开始。

 03 

“二步发酵法”问世后，迅速引起了国际VC巨头的注意。

动作很快，他们找上门要买这个专利。

我们的正常反应可能都是，“怎么可能卖？”

确实卖了。以550万美元的高价卖给了瑞士罗氏。

这是当时中国对外转让技术的最高纪录，也是那年外汇储备的最高收入。

先别急着摇头，当时的中国太需要这笔钱了。

大家可能不知道，那是一个国家重点军工项目都可能因为缺钱而暂停的时代。

不过，罗氏在购买时出现了一个“疏忽”：

他们只买了“二步法”的海外生产权，也就是说我们国内依然可以使用。

这个疏漏的根本是罗氏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中国。

它觉得就算中国手握二步发酵法，想和VC联盟竞争，那也无异于以卵击石。

正是这一点，造成了日后国际维C市场格局的大洗牌。

另外，罗氏买断我们的VC生产技术，只是一种商业行为。

他们担心另外两个VC巨头（巴斯夫和武田）先发制人，利用中国VC技术抢夺市场。

所以，回去之后罗氏就把“二步法”束之高阁——谁也别想用。

但是，谁都可以保持现状，中国不可以，停下就会饿死。

闷声干大事，这是我们擅长的。

 04 

只过了4年，中国维C厂家就达到了14家。

年产量6050吨，1/3的量已经完全够国人吃了，剩下的出口。

是的，到1990年，我们生产的VC有2/3是用来出口的。

此时的罗氏用的还是“莱氏生产法”。

随后，1992年波黑战争爆发，南斯拉夫维生素企业停产，日本海啸，武田维生素厂停工。

维C市场出现严重短缺，成本更低，定价也更低的中国维C，自然更受欢迎。

1992年底，中国维C厂家几乎再翻一倍，达到了26家，年产量达到2.6万吨。

其中，将近90%都是用来出口的。

当年数据显示，我国维生素C的出口占到了世界的45%，稳坐世界第一。

当年留下的小小火苗，已经有了燎原之势。

但是，历史再次告诉我们，多难兴邦的意义。

没有中国时，国际VC企业各自为战，一旦中国崛起，他们就开始联合起来“作法”。

为了击垮中国企业，他们再次开始表演自己的传统艺能：搞价格战。

1995年，罗氏率先宣布降价20%，并且！以每月10%的速度不断下降，联盟内的其他8个公司迅速列队跟上。

势头虽盛，但是仍处在造血阶段的中国VC企业，一下被打懵了。

没有技术有人才，我们可以自己研发，但是他们拿真金白银耗，咱们没有胜算。

这些财大气粗的发达国家亏本卖也能卖个几十年。

罗氏

 05 

很快，中国26家VC企业，倒闭了22家。

只剩下东北制药、石药、华北制药和江山制药4家国企强撑着保存火种。

这是中国企业出海的第一战，没有后路唯有守住。

那个阶段算是中国VC企业的至暗时刻，精神和实体的双重折磨。

前路漫漫，不知何日是尽头。

整整4年，苦苦支撑。

终于，有人出来“主持正义”了。

万万没想到，站出来的是“漂亮国”。

1999年，美国司法部以“垄断市场”为由立法调查VC联盟。

最终调查结果成立：以罗氏制药为首的九大VC生产企业，长期操纵VC价格。

最后，九家公司均遭到重罚，罗氏最高管理人员入狱。

维C价格随之崩盘，国际VC联盟迅速瓦解，倒闭的倒闭，停产的停产。

查资料的时候，我还琢磨，怎么老美还干过这种跟正义沾边的事儿。

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有些东西它是刻在血液里的。

日后，角色调换，美国成了我们“VC事件”上的最终敌手。

它这次出手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国际联盟针对中国搞的这次降价战略，造成了美国宝洁公司和可口可乐公司，超过50亿美元的损失。

具体怎么造成的，大家可以琢磨一下。

 06 

中国四家VC企业活下来了。

很快，维C联盟倒下的第二年，SARS疫情来了。

国内国外对维C需求激增，中国维C企业如入无人之境，以薄利多销的策略拿下了全球VC产业90%的份额。

这时，我们真正的对手出手了。

老美先是以中国企业涉及倾销为由，要求我国药厂制定最低价格，“以保护美国企业”。

没什么出海经验的中国，照做了，完美落入圈套。

2005年，美国突然对中国四大命脉药企提起了诉讼，理由是“垄断市场”，并要求我国赔偿15.7亿元。

和当年对付VC联盟的理由，如出一辙。

这是美国首次对中国发起的反垄断诉讼案。

也就是说，如果此战败，那么以后出海的中国企业有可能永远都被对手卡一头。

积极应战，绝不退缩。

四大药企开始公开选拔代理律师，很快一支集结了当时中国法律界所有高手的队伍成立了。

考虑到“涉诉企业必须先暂停相关项目的经营，等案件判决完成后才能启动，如果想不停工，必须缴纳巨额的赔偿金。”

我们迅速做出对策：东北制药、石药、江山制药“先行撤退”，保留中国VC产业的火种。

三家药企和美达成无责和解，分别缴纳了1050万美元和2250万美元。

华北制药留下来，正面迎战。

没有硝烟的战争同样惊心动魄，因为事关民族尊严。

谁也没想到，这场鏖战整整持续了16年，一直到今年（2021年）才落下帷幕。

 07 

2021年8月10日，华北制药总法律顾问接到了来自美国的一个电话：

“我们赢了！”短短四个字，让电话两头的人心跳如擂鼓。

2005年，美国对我们提起反垄断诉讼；

2013年，美国地方法院判定华北制药赔偿1.53亿美元，华北制药立即提起上诉；

2016年，美国联邦第二巡回上诉法院认为，以违反国际礼让原则为由，撤销地方法院的判决，华北制药胜诉。

美方当然不服，他们提请要求再审。

2018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决将案件发回原二审法院重审。

2021年8月10日，原二审法院再次判决华北制药胜诉！并不得再次起诉！

最高法院开庭当天

历时16年，中国赢了。

有人问，意义是什么或者意味着什么？

美国是典型的判例法国家，有着“遵循先例”的传统。

而中国还有其它36个国产医药商品，走的是和维生素C一样的出口路径。

能明白吗？

如果没有这场抗争，后面的路更难。

但是，没有如果，我们赢了。

参考资料：B战《中国药业大逃杀1：一片维C，如何隔断大国命脉》腾讯网：《历时16年，中国维生素C出口企业在美反垄断诉讼终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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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 觉 志

我们赢了。

每一步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