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月21日晚上,我正在关注普京全国电视讲话直播。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后面的短短数天,局势的发展会如此之快。接下来的5个日夜,我在莫斯科做好外围报道并通联顿涅茨克、罗斯托夫等多地照片的同时,通过多个渠道的沟通,尝试获得过境前往顿巴斯地区采访的许可。有一位联系人告诉我,不管给哪个机构写信,都不会有任何意义。原因显而易见:在目前的局势下,谁都不能保证把人放出去之后,还能把人带回来。
↑2月24日,顿涅茨克当地居民查看受损的房屋。俄罗斯24日在顿巴斯地区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宣布乌断绝与俄外交关系。国际社会高度关注乌克兰局势,呼吁有关各方通过对话谈判化解分歧,解决争端。新华社发
↑2月26日,在俄罗斯罗斯托夫州,来自顿巴斯地区的民众在一处安置点休息。新华社发(安德烈 摄)
战争打响后,由于俄边境地区的机场停止工作,大量旅客滞留导致陆上公共交通一票难求。等待数日未果,2月27日,我和同事决定驾车从莫斯科出发,前往俄南部边境进行采访。我一边开着车,一边跟同事制定行程计划:在当地的志愿者接应下,早晨前往设置于顿涅茨克与罗斯托夫边境的安置点进行采访,寻求在罗斯托夫边境地区出镜报道的机会。
汽车导航软件显示:预估时间16小时,距离1177公里。我们两人轮换,于凌晨2点抵达罗斯托夫州州界处。半路还意外吃到了与增援基辅同事鲁金博买到的同款“封闭式”热狗。
在宾馆安顿好后,我抓紧时间处理顿涅茨克报道员维克多发来的当日稿件。天已蒙蒙亮,距离计划的出发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想到离现场终于又近了一步,心情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不停盘算着新一天的行程计划,没有睡意。
计划都是用来被打破的。同事传来的消息让我不得不改变计划,边境民众接收点已搬离至顿涅茨克境内,没有任何的可能进行采访,10公里内严禁任何拍摄。一番斟酌后,我决定开车前往边境乌斯彭卡检查站,到了再说。
↑2月28日,在顿涅茨克,一名男子查看烧毁的车辆。新华社发(维克多摄)
我从顿河畔罗斯托夫出发行驶了120公里,抵达边境地区。路牌上越来越频繁地出现顿涅茨克的提示和过境后的地图。在过境点前最后一个加油站,我停下车,与同事兵分两路迅速拍摄出镜视频及素材。
不到10分钟,我们完成拍摄刚刚会合,忽然,4名俄方巡逻人员出现在路边。巡逻人员查验证件后指出,在该地拍摄需办理“专门许可”。我表明了中国记者的身份及来意,表示完全配合对方工作,并按其要求删除所有拍摄素材后,我请他们给出建议,哪里可以进行合理的拍摄报道?最终,在巡逻人员的提示下,我们来到边境村落马特维耶夫·库尔干附近,顺利完成了出镜报道。
↑报道截图。
在原定的边境采访计划被完全打乱的情况下,我们驶向下一个采访点:大学宿舍内的顿巴斯民众安置点。
一栋12层的大楼内,原本作为学生宿舍的6层,临时变成了48名顿巴斯地区居民的临时安置点。活动室里,老人们坐在一旁,看着年轻的俄罗斯志愿者和年幼的孩子们一起做游戏。
↑2月28日,在俄罗斯顿河畔罗斯托夫一所大学的宿舍楼内,来自顿巴斯地区的孩子们一起玩耍。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罗斯托夫州边防管理局2月28日表示,过去24小时内,超过4700名顿巴斯地区民众进入俄罗斯境内。新华社发(叶甫盖尼·西尼岑摄)
“您和孩子们一起过来的吗?”我蹲坐在一位老人身边问道。她欣慰地望向一个玩耍正欢的女孩答道:“那就是我的孩子。”身旁的人们也向我解释说,这些孩子是他们的女儿、儿子,还有孙子、孙女。
孩子们在一起尽情地玩耍着,此时的脸上充满欢笑。身后的老人们,眼神中流露出对孩子们的爱,还有一缕无奈。
↑2月28日,在俄罗斯顿河畔罗斯托夫一所大学的宿舍楼内,一名来自顿巴斯地区的孩子在走廊接水。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罗斯托夫州边防管理局2月28日表示,过去24小时内,超过4700名顿巴斯地区民众进入俄罗斯境内。新华社记者 白雪骐 摄
在一家人的宿舍里,14岁的谢尔盖告诉我们,他除了玩手机没有别的爱好。转入当地的学校后,新同学们正带他熟悉这个城市。他妈妈维多利亚告诉我们,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和小孙女跟丈夫在顿巴斯地区。虽然还没办好手机电话卡,但能连上安置点里的无线网络,用通信软件每天和家人联系。
“他们都好吗?”同事小心翼翼地问道。
“都还好。”维多利亚轻轻地答道。拿着相机的我透过取景器看到,一家人的眼神里少了些许光芒。我放下相机,默默地感受这短暂一刻里,那沉重的静默……
这是28日采访中,两段不完整的记忆。这是我们抵达俄罗斯南部边境采访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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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白雪骐